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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如此，不如
站在四方臺之上的虎子看著被五花大綁的小少年，怪不得晟將軍讓他們速戰速決，一定要將他捆住了，這少年發瘋般的掙紮，已經讓自己渾身都是血了。
他看著少年發瘋的吼叫，喪失理智的掙紮，手心一涼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少年早晨在他頸間的咬痕，差點就要斷了他的血脈。
他現在終於知道了為什麽所有人都稱少年是惡魔了，因為少年會像惡魔般喪失理智與一切為敵。
就在他若有所思自己，他看到天王冉突然閉了嘴，眼中的怒火一點點熄滅。
不好，本能先行一步，他竄到少年身邊，手掌直接伸到少年的口中，劇痛襲向周身，鮮血無止境的從他手掌濺落，而他卻不敢撤離。
因為他阻止了少年的瘋狂，天王冉竟想到了死，要咬舌自盡。
天王冉憤恨的死命的咬住虎子的手掌，他憤怒至極，真想將肉要下來。
只是他沒有這個機會了，他看著天王冉一點點起身，慢慢向他走來，盯著他的眼睛無動於衷。
那人舉起手，狠狠砍向自己的後頸，兩眼一黑，無邊無盡的黑暗向他席卷而來，他陷入了鋪天蓋地的黑暗中，那裏只有他孤身一人。
14英雄路
身不由己，不管天王冉願意與否，他都是南國執宰攝政王了。
三天三夜他依舊被捆綁著，雙目無神，虎子有些難過。他看著那個叫囂著向他耀武揚威的少年，日漸消瘦。
他小心的靠近少年，將勺子遞到少年嘴邊，希望他能喝一點。他幻想著少年無數種反應，或許會將粥吐到他臉上，或許會咬緊牙關，又或許——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少年會張開嘴，一點點將白粥吞咽，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進食，少年咳嗽起來，他連忙輕輕拍著少年的後背，好讓他盡量呼吸順暢。
晟將軍讓他隨身跟在天王冉身邊，是對他的信任，也是對自己弟弟的擔憂，他怕他死。
似乎每個人都怕，北國戰場之上那個曾經的他，似乎被下了魔咒，當他第一眼見到這個被稱為惡魔的孩子時，他被少年身上的氣勢征服了，那是真龍天子的氣勢，而他也在一天看到了天象，他相信那是只有他才看得到的。
也許真神‘沐薩女神’早已對他下了魔咒，讓他跟隨著眼前的少年。
“他在哪裏？”粥喝了半碗，少年終於有了些許氣力，開口道。
他問的他只有一人，天王晟，他關心的也唯有一人，天王晟。
虎子沒有開口，端著碗轉身即走。
“告訴我，他在那裏！”少年的聲音變了調，還帶著哭腔。那是長久以來，少年的第一次示弱，他畢竟只是個孩子。
“我只想見他一面。”天王冉垂下頭，地面赫然出現兩個小水坑。
虎子轉身震驚不已的看著地面，少年在哭嗎？那一刻他知道，天王冉絕對不是一個惡魔，惡魔不會落淚，人，天地間萬物生靈之長的人才會有喜怒哀樂。
蠻族信奉的‘沐薩女神’他也是相信的，女神之光告誡他要仁愛，要有勇氣。
他鼓起勇氣，解開了少年身上的重重枷鎖，單手夾著少年無力的身體大步向外走去。
“虎子，你在做什麽？你敢違抗軍令！”元祿擋在面前，冷眼瞧著膽大包天的虎子。來到南國後，元祿發現虎子似乎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有時他都懷疑眼前的人是否還是那個曾經的虎子。
“讓開！”虎子沈聲道。
劍拔弩張自己，紀由匆匆擋在兩人之間，周旋道，“這是做什麽？自家兄弟，何苦咄咄相逼。”
“紀由，你讓開，這小子，我看他是瘋了。”元祿雙拳緊握，大吼道。天王晟的命令對他而言就是真理，就是一切，那人的命令勝過一切的，包括他的生命。
虎子冷笑，而這一冷笑徹底激怒了元祿，元祿擡手就要賞他一拳。側身一閃，躲過拳鋒，他夾著天王冉轉了一圈立在另一側。
紀由見狀不妙，連忙勸說虎子，“虎子，大人之命你竟敢違抗？你不是最在乎大人的命令麽？你清醒些！”
紀由有的時候覺得那個天王冉很是邪性，原本那個不拘小節，隨心所欲、無所顧忌的年輕人虎子，似乎是在一夜之間變得沈默寡言，變得心事重重。他不說沒人問的出口，紀由在暗處時常關心卻毫無頭緒。
今時今日，他竟能為了天王冉忤逆主公，他再也無法置若罔聞了。
虎子覺得可笑，他們認定了他昏了頭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所作所為。
“我很清醒，昏了頭的是你們！”虎子強硬的開口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讓元祿和紀由當下茫然。
“忘記主上命令的是你們，主上說過從今以後，你我只屬於天王府屬於天王氏一族屬於整個南國。七萬騎兵再也不是黑衣鐵甲，我們唯一的命令就是服從。而天王氏整個南國的攝政王只有一人，我們要服從的只有攝政王一人的命令。”
如若當頭一棒，打醒了眾人也震驚了眾人。紀由和元祿無話可說了，主上已然命令他們服從天王氏的命令。原來糊塗的當真是他們。
他像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一樣，為著自己的理想義無反顧，略過眾人大步離去，青筋浮現的但手臂夾著天王冉的腰始終沒有松手。
天王冉想要擡頭看看這個他從未看在眼裏的人，可他只能無力的垂著頭，他已經是王了麽？
他不解，想了三天三夜也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要將他推向眾人之前，讓他成為攝政王。
人們都不喜歡他，都討厭他，沒人會信服於他的。
他不願意被所有人唾棄，他的出生便是罪惡。生於原罪，而今卻又讓這份罪孽延續下去，他不想這樣的，罪孽深重的自己又將陷入更深的罪惡中，為什麽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放過他，他想要問個明白。
虎子帶著天王冉上了馬，正要出府卻被黑甲軍重兵所劫，而攔截他們的正是簡雍。
“讓開！”虎子喝道。
“恕難從命！”簡雍擋在中間，手握長刀，那是要一較高下的姿態。
虎子了然，正要下馬卻被身前的天王冉阻攔，虎子看著胸前少年大伯的肩膀，搖搖晃晃的大有隨時墜落的趨勢。
那身軀如皮囊般喘息著，似乎是在醞釀著什麽。終於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撼動人心，“本王——以——南國——攝政王的身份，命令爾等速速閃開。”
終於，他說出口了，說出口的話再無回轉的餘地，他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而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那人逼得他終於還是繳械投降了。
此刻，他不再是那個人人口中的惡魔。如那人所願，他終於是一國主宰了。
天地間，中州大陸何人還敢阻攔。
虎子笑了，他堅信身前的男人將會帶領他走向那條光輝之路。
簡雍亦松了口氣，果然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下，那個對一切都了若指掌的男人連惡魔都能馴服的男人，還有什麽是他不能降服。
側身，黑甲軍閃開一條通道，一條王者之路。
馬蹄卷起，那匹棕色駿馬，飛馳在出城的官道上，揚起塵沙。
風中，樹下，一人一騎敬候在那裏，他孤身一人身無長物。
秋衣正濃，落葉紛紛落下，侵入泥土與天地相容。他在想他死了肉身會如同這落葉一樣回歸天地麽？
肉身回歸無妨，只是他希望他的靈魂能陪伴瑟，陪伴在瑟的身邊。正在冥想，一陣風掛過，一片落葉正向他飄來，擡手間正落在他的掌心處。‘
瑟，你在這裏麽？你聽到我的話了麽？
他驚喜之餘，環顧四周，靜悄悄的唯有清風相伴，原來什麽都沒有。他妄想的一切皆是空，心頭一陣苦澀，瑟大概永遠也不會原諒他。
馬蹄聲漸漸近了，他望著那條路，看著那駿馬之上的連個人影，不安的心終於沈澱下來了，他知道他會來的，來了便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而就在那匹馬即將奔過來時，他亦調轉馬頭扯動韁繩，夾緊馬肚，快馬加鞭向前跑去。
兩匹馬在官道上追逐起來，一前一後，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前方的白馬馬蹄高揚終於聽了下來，等著身後追逐而來的人。
天王冉氣急敗壞的在心中大罵，白馬乃中州四駒之一的白雪，耐力和腳程非同一般，他們自然是追不上的。
那人跑跑停停，是在故意戲耍他麽？他從不知道他的哥哥也能這般頑劣。
但看著那人背對他們，一動不動的等在那裏，他催促虎子。
終於他們近在咫尺了，僅有一步之遙。
虎子將他抱下馬，他推來虎子攙扶的手臂，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怕向那人的前方。高高在上的是他的哥哥，他看到他的兄長正微笑以待，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下。甚至包括他追來至此，他都知道的。
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他仰著頭看著他，終於問出了那句話，“為什麽？你究竟是為什麽要這麽逼我？你就這麽想把我困在永無止境的噩夢中麽？說話啊！你說話啊！”
天王晟冷眼瞧著那個仿佛一陣風就能摧毀的身軀，這麽單薄的肩膀真能扛得起南國，扛得起天下麽？
他是不是太過殘忍了，可他別無選擇了，總有人要來承擔這一切，承擔天下蒼生萬物眾生的命運。而他早就知道那人不是他，他難當大任。
有一天他會懂的，天王晟相信他一定能懂，只是時機未至。
“王爺擋了下官的路了，可否行個方便。”他開口只是為了斬斷他最後的軟弱和膽怯。
恍惚間，宛若雷劈，天王冉幾乎覺得自己幻聽了，他不在叫自己弟弟了，他是要才徹底斬斷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那點親情麽？
原來，誰也給不了他渴求的愛，一切都在將他拋棄。
“你混賬！我再問你一遍！”天王冉的尖叫聲刺耳又詭異，他拔下發簪對準自己的喉嚨。冷風吹得他發絲繚亂，在空中狂舞。
虎子怔怔的看著那對峙的二人，卻插不上話，唯有讓他們兄弟二人自行解決。那不是他能夠說得上話的時刻。
他威脅他，用自己的命，他知道自己的命唯一的用途恐怕就是威脅別人，他只能這麽做才能留得住那人吧！
“啪”一聲敲擊蒼空的脆響，在寂寥中如同一聲驚雷。
天王冉看著自己的手上的發簪被那人的長鞭打掉，長鞭如蛇席卷而來將他的手臂纏住，他亦動彈不得。
原來他不受任何人的威脅，沒人能威脅得到一個孤膽英雄，一個英雄豪傑早已放下了一切牽絆。
“我可以走了麽？”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他看著那匹白馬載著英雄消失在他的視野裏，消失在路的盡頭，亦消失在天地間。
天王冉久久的站在那裏，望著那個方向，天地間他似乎再無人可信了。
他唯一信任的哥哥終於還是離他而去了，天再無人可信
“哈哈哈哈哈——”
狂風怒吼中夾著一個孩子的大笑聲，那是中州最淒涼的吶喊。
15風流少年
一朝一夕，朝花夕拾，不堪回首，亦難上心頭
春去秋來，南國依舊，風景如畫，歌聲依舊，唱的是亡國之恨，訴的是滅國之仇。
這一年，天下局勢依舊，中州七雄加快了擴張的步伐，小國在攻伐中交相滅亡，大國在征戰中互相制衡。
這一年，天王冉已過束發之年，二八之齡。
人們都稱呼他為冉俊王，因為他俊俏的讓天下姑娘為之心動，荒唐的讓人在他的身上只能看到兩個字‘風流’。
風流少年，是從何時開始的？恐怕無人知曉。
人們只知道有一天，在那勾欄瓦舍青樓妓館中突然來了一個少年，少年英俊的讓人難以想象他是個嫖客。
無人敢靠近他一步，一切都安靜的可怕，他開口了，一字一句對著眾人道，“本王乃天王氏，冉。特此前來一游。”
不知是何人率先爆發出了一陣笑聲，眾人都跟著笑起來，整個青樓跟著笑起來，可謂哄堂大笑。
而就在這笑聲中，一個黑影從房頂躍下來，正砸在天王冉腳邊，他周身輕甲，手執長刀，擡起頭的一瞬間已到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富態老爺身邊。
一刀劈下去，血濺三尺，器官噴濺，嚇得眾人當下尖叫不止，四下逃竄。
妓女的尖叫聲，哭喊聲和嫖客四下逃竄的聲音亂作一團，唯有那中間的少年欣賞這一切的發生，不動聲色置若罔聞。
所有的人都跑不出去，因為整個青樓已被鐵甲軍團團圍住了，也許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妓女歌姬嫖客被趕在滿堂之間，此刻他們全然都相信了少年的話，這南國能調動鐵甲軍的只有少年攝政王天王冉。
大堂中眾人匍匐在地，他們不知犯了何罪，要這至尊王爺親自前來問罪，只是他們覺得這次在劫難逃了，愈發哭的肝腸寸斷。
“不許哭，違令者斬。”守在天王冉身邊的虎子，執劍橫掃眾人頭頂威嚇道。
眾人嚇得再也不敢哭泣，低頭全身瑟瑟發抖。
原來這裏就是天下最汙穢，最下賤之地麽？倒是很適合自己，他看著頭頂花燈旋轉，光影交錯間讓人沈醉。
他閉目深吸，脂粉味兒濃烈，一腳踢開那血粼粼的頭顱，擡手吩咐道。
虎子會意，執劍，將被他砍殺的屍首拖到近前，對眾人道，“此人，乃工部尚書李章，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失時不修堤防，罪大惡極。今王親自行天命國法，斬殺此惡賊。”
虎子說完後，眾人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了，依舊癱在地上無動於衷。
過了許久，一個妓女突然哭訴著喊道，“王爺，英明。王爺英明。”
此言一出，所有人立刻反應過來，連連隨聲附和道，“王爺英明，天下太平。”
天王冉看著臣服在他腳下眾人的跪拜，雖非真心，亦不敢以下犯上。他的視線卻以外的看到了那個發出第一聲的妓女。
她閃躲在眾人之間，依舊跟著眾人應和。從他的角度看，那似乎不是個美麗的妓女，年齡要大他很多，也許都能做他母親了。臉上濃妝艷抹，毫無姿色可言，也許只剩下風騷了。
一個風塵女子，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下賤有任何？清高又如何？還不是一副臭皮囊，早晚要回歸糞土化作養料，誰人又能逃得了一個死字。
自甘墮落又如何？他早已生無可戀，還在乎什麽什麽名聲與尊嚴。
擡起手指著那個妓女，虎子一瞬間的驚訝，可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掠過眾人。將那個瑟瑟發抖的妓女拎到了天王冉的面前。
“冉王饒命！”妓女撲通跪倒在地，不住的向那個華服披身的少年扣頭。
“擡起頭來！”天王冉彎腰貼近那妓女的耳邊。
“賤婢不敢！”妓女嚇得聲音都嘶啞了，五體投地的跪在地上，全身抖得厲害。
“你沒聽清麽？我說擡起頭來。”
妓女被天王冉周身的氣息脅迫只得一點點擡起頭來，果然是個其貌不揚，甚至可以算得上醜陋的妓女了。
妓女哭的妝容都花掉，更像是老婆子，可他心意已決了，今天他註定要失去一樣東西，一樣他想要失去的東西。
時至今日他的生命力還缺少一樣東西，女人，可他不敢玷汙了良家女子，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一個孽種怎能去禍害好女子。
也許這些個汙穢之身的妓女更適合他吧！
他笑了，溫柔的笑了，將妓女的手拉起來，那手冰涼的讓他很想給予對方體溫。誠然他也是這麽做了。
眾目睽睽之下，撩開自己的上衣，牽引著女人的手一點點觸碰道他的胸口，他亦摟過妓女柔韌的腰肢，無限貼在對方的耳邊道一聲，“今夜，你來做我的恩客。”
虎子看著少年拉著妓女，沿著扶梯向上走去，消失在一扇門後。他看著那個少年即將走向新的一夜，他只是看著，註視著一切。
他是他的臣，是他的心腹亦是他的奴仆，只要是他的命令他會不顧一切的完成。以至於這種偏執讓他元祿與紀由等人終於還是與他決裂了。
他們無法忍受天王冉的沈淪與消沈。那一年，天王晟走後，天王冉便終日借酒消愁，沒有一個王者的擔當與責任。
終日終日的胡鬧，變得更加無法無天起來，有了攝政王名號的天王冉更是目中無人了。他當著所有人大罵自己的父親，是窩囊廢。
更是差點燒了四王氏族萬年的宗廟，種種惡行令人發指。
眾位將士再也忍無可忍，他們離開天王氏入了國相簡崇禮的門下，雖然天王冉是攝政王，但幾年來，國政一直是年邁的國相大人來處理。
日理萬機之下，國相的身體早已大不如前了，只是他依舊本本分分的履行著作為一個臣子的責任不敢稍有逾越。他一直牢記著自己的身份，天王家的忠實奴仆。
“呃嗚嗚——”
虎子看著天王冉跪在河邊拼命的嘔吐著，似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才肯罷休。
天王冉覺得自己全身都惡心的要命，衣衫不整他亦顧不得，方才的一切都讓他覺得難受，毫無快感，他狼狽的失去了他的童真。
如此輕而易舉，“呵呵呵——嘿嘿！”他失落的發笑，將頭泡進冰冷的河水中，希望刺痛能將那肉體間惡心的碰撞淹沒掉。
猛然將頭從水中拔出來，長發濕漉漉的帶著水珠滴滴答答，他瞪著虎子，開口道，“你敢騙我？”
虎子覺得很委屈，他何時騙他了，是他強逼著自己帶他去那所謂的溫柔鄉。只是未曾想到他竟會看上那麽個女子。
少年的命令已經超過了一切，他可以為少年赴湯蹈火，殺掉一切，哪怕是自己。
他沒有辯解，單膝跪地，將腰上佩劍雙手遞呈到少年的面前，一句話也不反駁。
“你是啞巴麽？”少年一腳踢開佩劍，大怒道。這麽個死人沒日沒夜的跟著他，一跟就是幾年，他都快被這人的執著逼瘋了。
想死卻死不了，這人總是在第一時間出現，阻止他尋死。多少次，他都想殺了他，再自殺，這樣就一了百了了。可他下不去手，他如此卑賤怎可剝奪他人的性命，他只能輕賤自己。
“也許，您可以換個漂亮的女人。”撿起佩劍，虎子輕輕開口。
“你是在質疑本王的眼光？”天王冉，一把扣住虎子的喉嚨，只是這三腳貓的功夫並不能有多大效果，就連那半吊子的劍術也是他無聊之時向虎子學的。
虎子看著天王冉眼中的怒火，突然間萌生出一絲愉悅，因為他露出了孩子般的那一面了，即使是在生氣。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堅定，篤定這個少年將來定會成為中州霸主，中州之王。而他跟著這樣一個王者必定能實現一個大丈夫該有的抱負。
天王冉見虎子又開始發呆的看著自己，心下生厭，松了手，了無興趣的蹣跚在黑夜的兕水城中，而他身後始終跟隨著那個忠心耿耿的護衛。
16第一美人
端瑞，天王氏執政之後的第一個年號。
端瑞六年，這一年有兩件大事，讓整個天下都坐立不安。
禮樂之邦文昌國，在千年之後終於被西麟吞並滅國了。這個曾經周旋於諸國之中的小國，終於在中州的歷史上消亡了。
文昌之盛，仿佛還留駐在士子的記憶中，那從遠古流傳至今的文昌樂，猶如天籟，蕩漾在神州大地，迷了多少人的心神。
金玉交輝之下，是中州古老民族對文明的歌頌。
何謂禮？紀綱是也，紀，法度；綱，綱紀，綱常。史書說，禮法之國，大抵以四王之家，文昌之國為首。
文明始於禮法，卻終於文昌，世人皆如是說。可在這列國征伐中，亦無人再理睬這小國的命運。
而第二件事，便是有著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文昌公主，文央華來到了南國。
人們口耳相傳之下，這第一美人的美貌成了整個中州人關註的焦點，上一代美人當屬華蓉皇妃，只是這文央華橫空出世後，世人便相信第一美人當屬此女。
滅國之際，這第一美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人說她死在了王宮的大火中，也有人說她被送入了西麟王宮。
謠言四起，無人知曉她的蹤跡。
只是，有那麽一天兕水城中突然來了一位絕代佳人，轟動全城。她的美，無人能訴，吾人能說，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美。沒有很多種，什麽沈魚落雁，什麽閉月羞花，只是當所有人認同的同時皆無話可說時，那才是美得最高境界。
她走過的地方，暗香浮動，柳樹彎腰，鳥不鳴，蟲不叫。人們忘記了一言一行，像是被攝了心魂，如木頭般怔怔的盯著她看。而她卻絲毫不在意，孑然一身走過春夏，如出塵仙子降落世間，讓這千年兕水城一下子轟動了。
人潮堵在美人降落的藝館，但聽得那催人淚下，令人肝腸寸斷的歌聲幽幽飄來，“秋月蕭蕭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為妾解憂！”
他聞風而來，循聲而至，周身酒氣，衣衫淩亂。所有人都震驚於他的到來，紛紛退避三舍，那麽他又是誰呢？
她看著他，看著那個氣勢逼人的少年，單手提著酒壇高昂著頭顱，灌了一口烈酒。酒水沿著他凸起的喉結順流而下，他鬼魅一笑，令她為之一動。
待她了然之際，那少年已至她身前，口對口餵她一口濃醇烈酒。她猝不及防，卻不得躲避，眾目睽睽之下，亦無人敢忤逆少年。
她大概知道了少年的身份不是皇親也是貴胄，也許，是那個坊間流傳的那個風流的他。
“敢問，美人芳名，本王願意為小姐分憂！”
“王？”她楞了，果真是他麽？
是那個年輕南國王爺，是那個可主宰一切的王麽？
也許她可以拯救自己，滿足自己的願望。
她在燈火輝煌中嫣然一笑，勾起多少愛恨情仇，悲歡離合。
“賤妾錦繡紅！”輕聲軟語，無限貼近少年王爺的臉頰，癢癢的，心癢難耐，大概說的就是此刻，他的臉微微紅了。
“嘭”酒壇碎了，少年扯起美人的手，急不可耐的引領著對方走入溫柔鄉，只是他也許不知道主動權到底在誰的手中。
他想要像個男人一樣抱起美人，只是現在的他還是個少年，而美人早已熟透比他還高半頭，隱隱的自尊在下沈。
錦繡紅覺得這少年並未如傳言中可怕，亦看不出作為一個當權者的謀略，他能幫她實現那遙不可及的夢麽？
少年被美人推到臥榻之上，仰面倒在溫香軟玉間，他似乎沒想到會這般，這美人竟然比他還心急。
瞳孔微縮，他震驚的看著那絕代佳人，一點點寬衣解帶，那是他這輩子也忘不了的絕美景色。
白玉般細膩的酮體在他眼前，撲面而來香氣讓他心曠神怡，如夢似幻。
衣衫被美人解開，美人引領著他共赴極樂。
恍恍惚惚間，她聽到美人的低語，“你可以滿足我的願望麽？你能讓我重生麽？”
天王冉倒在美人的胸前，原來男女之間竟有如此樂趣，就像虎子說的魚水之歡大概就是如此，酣暢淋漓的暢游，妙哉妙哉！
“說罷！你有什麽願望？我都可以滿足你！”懶洋洋的開口，他閉著眼睛享受餘韻。
錦繡紅看著懷裏的少年，眉宇間的霸道是天生的王者之相，她不在遲疑，因為她不能在等了，女人的青春年華何其短暫，她要用她最有利的武器來實現她畢生所願。
“你能踏破西麟，滅了天燧一族麽？”
猛然睜開眼睛，天王冉坐起來，頗為震驚的望著絕代佳人楚楚動人的臉，她的臉可以蠱惑眾生。如若不是他自身本屬罪大惡極，他定會被此女蠱惑而喪失一切理智。
他審視著她臉上的每一絲情緒的變化，變臉之快令人咂舌，擡手在美人的胸前掃蕩一番，他笑著開口道，“你覺得你值麽？你值得我為你大動幹戈麽？”
錦繡紅一直覺得男人不過是色字之下的傀儡，憑借自己的美貌她能得到一切，可現在看來失手的是她，被困住的也是她。
這個少年，這個年輕的王，沒她想象的那般簡單，失策的竟會是自己。
可她不甘心，親眼目睹了國破家亡的她，早已發了毒誓，即使拋棄靈魂，拋棄尊嚴。她也定要天燧一族血債血償，西麟滅亡，所以她在諸國流浪，最終來到了這裏，來到了西麟死敵南兕陸。
從錦繡紅下定決心拋棄自己的姓氏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只是為了覆仇而活，活著就是向西麟覆仇，她定要讓那高高在上的西麟公主天燧岐跌入萬丈懸崖，永不超生。
憑什麽她要拋棄尊嚴委身與權勢之下，忍辱偷生，憑什麽她要在仇恨中度日，夜夜忍受國破家亡的這麽，同是公主，憑什麽那人可以高高在上俯視一切。
她不甘心，不甘心，她已是第一美人卻終究也比不上中州公主的無上尊榮，無憂無慮的逍遙度日。
錦繡紅一把握住天王冉的手，莞爾一笑，聲如珠玉，道，“我可以成為你的手腳，幫你掃平一切障礙，只要你需要！”
“這是交易麽？”天王冉挑眉道，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也敢和她交易，只是她的膽識過人，卻有可取之處。說不定她會是一柄利刃，幫自己掃清障礙。
“也許是，也許不是。”錦繡紅話語間是惹人猜不透的情愫。
那夜之後，世人皆知，南國年輕的攝政王迷上了一個傾城傾國的美人，只是美人不叫文央華，而叫錦繡紅。
為此，攝政王大興土木在文人墨客聚集之所的小島上建了一座樓，名曰文昌館。自此，當世賢達，風流才子，英雄豪傑來此南國無不親臨文昌館，文人吟詩作對，武者切磋武藝，這裏似乎成了天下間最風雅之所。
但無數男人來此，卻只為見一人，天下第一美人錦繡紅。
聽她彈奏一曲，也算不枉此生，天下才俊雲集於此，有道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
只是這第一美人也留不住他的心，他依舊在徘徊在勾欄瓦舍青樓妓館間，有時喝個酩酊大醉，在大雨中發瘋的咆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總有一人，跟在他身後將爛醉如泥的他背回天王府。
17拳腳相加
初晨的陽光普照神州大地，萬物生長，萬物滅亡，周而覆始，生生不息。
天亦如此，人亦如此，萬物皆如此。
簡雍看著父親書房內的燈火通宵亮著，心底的自責絲毫不減，他自責他不能為父分憂，不能為父親出一份微薄之力。
可他更痛恨那個無所事事的小王爺，終日沈迷於飲酒作樂，置天下於不顧。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天王晟當初會選擇這麽個主政者。
他們是絕不相信那個英雄會昏庸到是非不分，善惡不分。最初的幾年，所有人都盼著那個惡魔會幡然醒悟重新做人，可是日子長了，無人再信了。
這幾年來邊關軍情緊急，那人從未回來過，王師乃是他父親親自組建，原以為是為了對抗天王氏，實則也是為了守護中州安危。而列國為了自保亦不願再調兵支援王師，邊關愈發處境艱難，蠻族南下頻繁，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真到了，那一天中州列國必人人自危，生靈塗炭他們還能擋得住那北蠻的進攻麽？
有時候他甚至想再度請命出戰，也好過窩在這裏做個家雀。
大丈夫當馬革裹屍換，只是父親不允，父親說，“時機未到！”
他不懂，父親說的時機到底是什麽？
身為國相的父親，身體大不如前了，而天王氏族的族長天王慶璽也早已病入膏肓臥床不起。
南國兩大支柱，若是同時倒下，何人可擔負眾人，保護南國保護百姓。
終於，他忍不住了，帶著元祿，紀由，鄭鶴等年輕將領沖進了那麻痹人神經的青樓妓館，去捉那個王。
當他們憧憬那醉生夢死之所時，看到的僅是更為荒唐的一幕。
那個倒在女人之中，少年根本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具軀殼。看見他們的到來，竟置若罔聞，使喚那些個美姬像他們撲過來。
他們氣急敗壞的將那美色推開，正想沖上去時，他們看見了那個曾經是他們兄弟的男人——虎子。
虎子目光冰冷的擋住所有人的去路，雙刀握於手中那是要以一敵眾的姿態。
眾將士依然憤怒至極，他們實在不明白虎子到底是中了什麽邪，為了一個不顧天下不顧百姓死活的渾球，奉獻自己的生命。
“你閃開！”元祿從眾人之中沖出來，手一揚長刀架上虎子的頸間。
紀由急了，卻也恨虎子不思進取，與天王冉同流合汙，自甘墮落，他竭力勸說，“虎子，你不要執迷不悟了，一個庸碌無味之人，不配你的忠心。”
出手就在一瞬間，誰也沒想到虎子真的會出手，還是對一項好言相勸的紀由。一記重拳過去直擊面門，紀由閃躲不及，鼻子一酸瞬間血流滿面。
“不許侮辱王爺！”收手轉身而立，長刀在手腕一轉橫掃眾人，虎子冷酷的開口。
見狀，長久以來他們彼此之間的的矛盾，終於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男人唯有拳頭之下才見分曉。
元祿第一個撲上去了，緊隨而至的是簡雍、鄭鶴、紀由等人。刀光劍影，拳拳到肉，整個房間被這幾個男人砸的七零八落。
門窗一瞬間被劈成碎片，桌子被掀翻飛翔天王冉所在，虎子見狀急忙轉身手起刀落，橫掃千軍一腳踢開桌子。
他從小得天王晟真傳，武藝也算軍中數一數二的好手，加上他現在從一而終的決心，竟在眾人圍攻之下不落下風。
滿屋子的姬妾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紛紛逃命去也。唯一天王冉光著腳站在床上興奮地叫好，“好，好，快上啊！贏得本王今日重重有賞！”
他看著眾人因他而廝殺，沒有一點愧疚與自責反倒拍手叫好，這更激怒了眾將士。
簡雍等人紅著眼睛，將埋藏在心底已久的怒火統統發洩在了虎子的身上，重拳之下，已然見血。
虎子也終於支撐不住，圍攻之下丟盔棄甲，刀已脫手，他看著元祿雙目發紅，那是憤怒是傷心手肘遏制住他的喉嚨逼問道，“不說話啊！那小子究竟給了你什麽好處，你非要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拋棄我們這般兄弟，究竟是為了什麽？”說到最後，元祿已帶著哭腔，都說大丈夫當流血不流淚，可壓抑依舊在心中的疑問，他百思不得其解。
看著熱血男兒打的你死我活，冷眼旁觀的天王冉更興奮，他無所顧忌的叫囂道，“繼續啊！別停手啊！虎子你給我起來，狠狠教訓這群沒大沒小的東西。”
這無疑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簡雍，紀由等人齊刷刷的將憤恨的目光轉向那個罪魁禍首的身上。
一擁而上，天王冉看著眾人向他撲過來，擡手用力一拽，直接將他扯落地面。
“唉喲！”一聲，他慘叫出來，拳腳相加，他從小到大哪裏遭過這種罪，只有他淩辱別人的份，卻未曾想今日糟了報應。
他抱頭縮在一角，不久身上一沈，一人正擋在他身後，將他保護在身下，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虎子用自己的身體在保護著他，他轉頭看著那人鼻青臉腫卻依舊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的守護在自己身後。
那一刻天王冉似乎相信，他的背後有一個人能守護的了。
身經百戰的軍人，自然不同於地痞流氓，下手極重，也許那就是軍人的天性，他們的拳頭是曾經是對著敵人的，現在卻無力實戰。所以一得機會便沒了收斂，重拳之下只有傷痕累累。
天王冉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快要死了，全身的骨頭都在叫囂，每一塊肌肉都像是被刀慢慢的切割，好痛這次是真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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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如此，不如
站在四方臺之上的虎子看著被五花大綁的小少年，怪不得晟將軍讓他們速戰速決，一定要將他捆住了，這少年發瘋般的掙紮，已經讓自己渾身都是血了。
他看著少年發瘋的吼叫，喪失理智的掙紮，手心一涼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少年早晨在他頸間的咬痕，差點就要斷了他的血脈。
他現在終於知道了為什麽所有人都稱少年是惡魔了，因為少年會像惡魔般喪失理智與一切為敵。
就在他若有所思自己，他看到天王冉突然閉了嘴，眼中的怒火一點點熄滅。
不好，本能先行一步，他竄到少年身邊，手掌直接伸到少年的口中，劇痛襲向周身，鮮血無止境的從他手掌濺落，而他卻不敢撤離。
因為他阻止了少年的瘋狂，天王冉竟想到了死，要咬舌自盡。
天王冉憤恨的死命的咬住虎子的手掌，他憤怒至極，真想將肉要下來。
只是他沒有這個機會了，他看著天王冉一點點起身，慢慢向他走來，盯著他的眼睛無動於衷。
那人舉起手，狠狠砍向自己的後頸，兩眼一黑，無邊無盡的黑暗向他席卷而來，他陷入了鋪天蓋地的黑暗中，那裏只有他孤身一人。
14英雄路
身不由己，不管天王冉願意與否，他都是南國執宰攝政王了。
三天三夜他依舊被捆綁著，雙目無神，虎子有些難過。他看著那個叫囂著向他耀武揚威的少年，日漸消瘦。
他小心的靠近少年，將勺子遞到少年嘴邊，希望他能喝一點。他幻想著少年無數種反應，或許會將粥吐到他臉上，或許會咬緊牙關，又或許——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少年會張開嘴，一點點將白粥吞咽，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進食，少年咳嗽起來，他連忙輕輕拍著少年的後背，好讓他盡量呼吸順暢。
晟將軍讓他隨身跟在天王冉身邊，是對他的信任，也是對自己弟弟的擔憂，他怕他死。
似乎每個人都怕，北國戰場之上那個曾經的他，似乎被下了魔咒，當他第一眼見到這個被稱為惡魔的孩子時，他被少年身上的氣勢征服了，那是真龍天子的氣勢，而他也在一天看到了天象，他相信那是只有他才看得到的。
也許真神‘沐薩女神’早已對他下了魔咒，讓他跟隨著眼前的少年。
“他在哪裏？”粥喝了半碗，少年終於有了些許氣力，開口道。
他問的他只有一人，天王晟，他關心的也唯有一人，天王晟。
虎子沒有開口，端著碗轉身即走。
“告訴我，他在那裏！”少年的聲音變了調，還帶著哭腔。那是長久以來，少年的第一次示弱，他畢竟只是個孩子。
“我只想見他一面。”天王冉垂下頭，地面赫然出現兩個小水坑。
虎子轉身震驚不已的看著地面，少年在哭嗎？那一刻他知道，天王冉絕對不是一個惡魔，惡魔不會落淚，人，天地間萬物生靈之長的人才會有喜怒哀樂。
蠻族信奉的‘沐薩女神’他也是相信的，女神之光告誡他要仁愛，要有勇氣。
他鼓起勇氣，解開了少年身上的重重枷鎖，單手夾著少年無力的身體大步向外走去。
“虎子，你在做什麽？你敢違抗軍令！”元祿擋在面前，冷眼瞧著膽大包天的虎子。來到南國後，元祿發現虎子似乎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有時他都懷疑眼前的人是否還是那個曾經的虎子。
“讓開！”虎子沈聲道。
劍拔弩張自己，紀由匆匆擋在兩人之間，周旋道，“這是做什麽？自家兄弟，何苦咄咄相逼。”
“紀由，你讓開，這小子，我看他是瘋了。”元祿雙拳緊握，大吼道。天王晟的命令對他而言就是真理，就是一切，那人的命令勝過一切的，包括他的生命。
虎子冷笑，而這一冷笑徹底激怒了元祿，元祿擡手就要賞他一拳。側身一閃，躲過拳鋒，他夾著天王冉轉了一圈立在另一側。
紀由見狀不妙，連忙勸說虎子，“虎子，大人之命你竟敢違抗？你不是最在乎大人的命令麽？你清醒些！”
紀由有的時候覺得那個天王冉很是邪性，原本那個不拘小節，隨心所欲、無所顧忌的年輕人虎子，似乎是在一夜之間變得沈默寡言，變得心事重重。他不說沒人問的出口，紀由在暗處時常關心卻毫無頭緒。
今時今日，他竟能為了天王冉忤逆主公，他再也無法置若罔聞了。
虎子覺得可笑，他們認定了他昏了頭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所作所為。
“我很清醒，昏了頭的是你們！”虎子強硬的開口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讓元祿和紀由當下茫然。
“忘記主上命令的是你們，主上說過從今以後，你我只屬於天王府屬於天王氏一族屬於整個南國。七萬騎兵再也不是黑衣鐵甲，我們唯一的命令就是服從。而天王氏整個南國的攝政王只有一人，我們要服從的只有攝政王一人的命令。”
如若當頭一棒，打醒了眾人也震驚了眾人。紀由和元祿無話可說了，主上已然命令他們服從天王氏的命令。原來糊塗的當真是他們。
他像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一樣，為著自己的理想義無反顧，略過眾人大步離去，青筋浮現的但手臂夾著天王冉的腰始終沒有松手。
天王冉想要擡頭看看這個他從未看在眼裏的人，可他只能無力的垂著頭，他已經是王了麽？
他不解，想了三天三夜也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要將他推向眾人之前，讓他成為攝政王。
人們都不喜歡他，都討厭他，沒人會信服於他的。
他不願意被所有人唾棄，他的出生便是罪惡。生於原罪，而今卻又讓這份罪孽延續下去，他不想這樣的，罪孽深重的自己又將陷入更深的罪惡中，為什麽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放過他，他想要問個明白。
虎子帶著天王冉上了馬，正要出府卻被黑甲軍重兵所劫，而攔截他們的正是簡雍。
“讓開！”虎子喝道。
“恕難從命！”簡雍擋在中間，手握長刀，那是要一較高下的姿態。
虎子了然，正要下馬卻被身前的天王冉阻攔，虎子看著胸前少年大伯的肩膀，搖搖晃晃的大有隨時墜落的趨勢。
那身軀如皮囊般喘息著，似乎是在醞釀著什麽。終於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撼動人心，“本王——以——南國——攝政王的身份，命令爾等速速閃開。”
終於，他說出口了，說出口的話再無回轉的餘地，他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而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那人逼得他終於還是繳械投降了。
此刻，他不再是那個人人口中的惡魔。如那人所願，他終於是一國主宰了。
天地間，中州大陸何人還敢阻攔。
虎子笑了，他堅信身前的男人將會帶領他走向那條光輝之路。
簡雍亦松了口氣，果然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下，那個對一切都了若指掌的男人連惡魔都能馴服的男人，還有什麽是他不能降服。
側身，黑甲軍閃開一條通道，一條王者之路。
馬蹄卷起，那匹棕色駿馬，飛馳在出城的官道上，揚起塵沙。
風中，樹下，一人一騎敬候在那裏，他孤身一人身無長物。
秋衣正濃，落葉紛紛落下，侵入泥土與天地相容。他在想他死了肉身會如同這落葉一樣回歸天地麽？
肉身回歸無妨，只是他希望他的靈魂能陪伴瑟，陪伴在瑟的身邊。正在冥想，一陣風掛過，一片落葉正向他飄來，擡手間正落在他的掌心處。‘
瑟，你在這裏麽？你聽到我的話了麽？
他驚喜之餘，環顧四周，靜悄悄的唯有清風相伴，原來什麽都沒有。他妄想的一切皆是空，心頭一陣苦澀，瑟大概永遠也不會原諒他。
馬蹄聲漸漸近了，他望著那條路，看著那駿馬之上的連個人影，不安的心終於沈澱下來了，他知道他會來的，來了便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而就在那匹馬即將奔過來時，他亦調轉馬頭扯動韁繩，夾緊馬肚，快馬加鞭向前跑去。
兩匹馬在官道上追逐起來，一前一後，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前方的白馬馬蹄高揚終於聽了下來，等著身後追逐而來的人。
天王冉氣急敗壞的在心中大罵，白馬乃中州四駒之一的白雪，耐力和腳程非同一般，他們自然是追不上的。
那人跑跑停停，是在故意戲耍他麽？他從不知道他的哥哥也能這般頑劣。
但看著那人背對他們，一動不動的等在那裏，他催促虎子。
終於他們近在咫尺了，僅有一步之遙。
虎子將他抱下馬，他推來虎子攙扶的手臂，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怕向那人的前方。高高在上的是他的哥哥，他看到他的兄長正微笑以待，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下。甚至包括他追來至此，他都知道的。
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他仰著頭看著他，終於問出了那句話，“為什麽？你究竟是為什麽要這麽逼我？你就這麽想把我困在永無止境的噩夢中麽？說話啊！你說話啊！”
天王晟冷眼瞧著那個仿佛一陣風就能摧毀的身軀，這麽單薄的肩膀真能扛得起南國，扛得起天下麽？
他是不是太過殘忍了，可他別無選擇了，總有人要來承擔這一切，承擔天下蒼生萬物眾生的命運。而他早就知道那人不是他，他難當大任。
有一天他會懂的，天王晟相信他一定能懂，只是時機未至。
“王爺擋了下官的路了，可否行個方便。”他開口只是為了斬斷他最後的軟弱和膽怯。
恍惚間，宛若雷劈，天王冉幾乎覺得自己幻聽了，他不在叫自己弟弟了，他是要才徹底斬斷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那點親情麽？
原來，誰也給不了他渴求的愛，一切都在將他拋棄。
“你混賬！我再問你一遍！”天王冉的尖叫聲刺耳又詭異，他拔下發簪對準自己的喉嚨。冷風吹得他發絲繚亂，在空中狂舞。
虎子怔怔的看著那對峙的二人，卻插不上話，唯有讓他們兄弟二人自行解決。那不是他能夠說得上話的時刻。
他威脅他，用自己的命，他知道自己的命唯一的用途恐怕就是威脅別人，他只能這麽做才能留得住那人吧！
“啪”一聲敲擊蒼空的脆響，在寂寥中如同一聲驚雷。
天王冉看著自己的手上的發簪被那人的長鞭打掉，長鞭如蛇席卷而來將他的手臂纏住，他亦動彈不得。
原來他不受任何人的威脅，沒人能威脅得到一個孤膽英雄，一個英雄豪傑早已放下了一切牽絆。
“我可以走了麽？”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他看著那匹白馬載著英雄消失在他的視野裏，消失在路的盡頭，亦消失在天地間。
天王冉久久的站在那裏，望著那個方向，天地間他似乎再無人可信了。
他唯一信任的哥哥終於還是離他而去了，天再無人可信
“哈哈哈哈哈——”
狂風怒吼中夾著一個孩子的大笑聲，那是中州最淒涼的吶喊。
15風流少年
一朝一夕，朝花夕拾，不堪回首，亦難上心頭
春去秋來，南國依舊，風景如畫，歌聲依舊，唱的是亡國之恨，訴的是滅國之仇。
這一年，天下局勢依舊，中州七雄加快了擴張的步伐，小國在攻伐中交相滅亡，大國在征戰中互相制衡。
這一年，天王冉已過束發之年，二八之齡。
人們都稱呼他為冉俊王，因為他俊俏的讓天下姑娘為之心動，荒唐的讓人在他的身上只能看到兩個字‘風流’。
風流少年，是從何時開始的？恐怕無人知曉。
人們只知道有一天，在那勾欄瓦舍青樓妓館中突然來了一個少年，少年英俊的讓人難以想象他是個嫖客。
無人敢靠近他一步，一切都安靜的可怕，他開口了，一字一句對著眾人道，“本王乃天王氏，冉。特此前來一游。”
不知是何人率先爆發出了一陣笑聲，眾人都跟著笑起來，整個青樓跟著笑起來，可謂哄堂大笑。
而就在這笑聲中，一個黑影從房頂躍下來，正砸在天王冉腳邊，他周身輕甲，手執長刀，擡起頭的一瞬間已到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富態老爺身邊。
一刀劈下去，血濺三尺，器官噴濺，嚇得眾人當下尖叫不止，四下逃竄。
妓女的尖叫聲，哭喊聲和嫖客四下逃竄的聲音亂作一團，唯有那中間的少年欣賞這一切的發生，不動聲色置若罔聞。
所有的人都跑不出去，因為整個青樓已被鐵甲軍團團圍住了，也許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妓女歌姬嫖客被趕在滿堂之間，此刻他們全然都相信了少年的話，這南國能調動鐵甲軍的只有少年攝政王天王冉。
大堂中眾人匍匐在地，他們不知犯了何罪，要這至尊王爺親自前來問罪，只是他們覺得這次在劫難逃了，愈發哭的肝腸寸斷。
“不許哭，違令者斬。”守在天王冉身邊的虎子，執劍橫掃眾人頭頂威嚇道。
眾人嚇得再也不敢哭泣，低頭全身瑟瑟發抖。
原來這裏就是天下最汙穢，最下賤之地麽？倒是很適合自己，他看著頭頂花燈旋轉，光影交錯間讓人沈醉。
他閉目深吸，脂粉味兒濃烈，一腳踢開那血粼粼的頭顱，擡手吩咐道。
虎子會意，執劍，將被他砍殺的屍首拖到近前，對眾人道，“此人，乃工部尚書李章，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失時不修堤防，罪大惡極。今王親自行天命國法，斬殺此惡賊。”
虎子說完後，眾人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了，依舊癱在地上無動於衷。
過了許久，一個妓女突然哭訴著喊道，“王爺，英明。王爺英明。”
此言一出，所有人立刻反應過來，連連隨聲附和道，“王爺英明，天下太平。”
天王冉看著臣服在他腳下眾人的跪拜，雖非真心，亦不敢以下犯上。他的視線卻以外的看到了那個發出第一聲的妓女。
她閃躲在眾人之間，依舊跟著眾人應和。從他的角度看，那似乎不是個美麗的妓女，年齡要大他很多，也許都能做他母親了。臉上濃妝艷抹，毫無姿色可言，也許只剩下風騷了。
一個風塵女子，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下賤有任何？清高又如何？還不是一副臭皮囊，早晚要回歸糞土化作養料，誰人又能逃得了一個死字。
自甘墮落又如何？他早已生無可戀，還在乎什麽什麽名聲與尊嚴。
擡起手指著那個妓女，虎子一瞬間的驚訝，可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掠過眾人。將那個瑟瑟發抖的妓女拎到了天王冉的面前。
“冉王饒命！”妓女撲通跪倒在地，不住的向那個華服披身的少年扣頭。
“擡起頭來！”天王冉彎腰貼近那妓女的耳邊。
“賤婢不敢！”妓女嚇得聲音都嘶啞了，五體投地的跪在地上，全身抖得厲害。
“你沒聽清麽？我說擡起頭來。”
妓女被天王冉周身的氣息脅迫只得一點點擡起頭來，果然是個其貌不揚，甚至可以算得上醜陋的妓女了。
妓女哭的妝容都花掉，更像是老婆子，可他心意已決了，今天他註定要失去一樣東西，一樣他想要失去的東西。
時至今日他的生命力還缺少一樣東西，女人，可他不敢玷汙了良家女子，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一個孽種怎能去禍害好女子。
也許這些個汙穢之身的妓女更適合他吧！
他笑了，溫柔的笑了，將妓女的手拉起來，那手冰涼的讓他很想給予對方體溫。誠然他也是這麽做了。
眾目睽睽之下，撩開自己的上衣，牽引著女人的手一點點觸碰道他的胸口，他亦摟過妓女柔韌的腰肢，無限貼在對方的耳邊道一聲，“今夜，你來做我的恩客。”
虎子看著少年拉著妓女，沿著扶梯向上走去，消失在一扇門後。他看著那個少年即將走向新的一夜，他只是看著，註視著一切。
他是他的臣，是他的心腹亦是他的奴仆，只要是他的命令他會不顧一切的完成。以至於這種偏執讓他元祿與紀由等人終於還是與他決裂了。
他們無法忍受天王冉的沈淪與消沈。那一年，天王晟走後，天王冉便終日借酒消愁，沒有一個王者的擔當與責任。
終日終日的胡鬧，變得更加無法無天起來，有了攝政王名號的天王冉更是目中無人了。他當著所有人大罵自己的父親，是窩囊廢。
更是差點燒了四王氏族萬年的宗廟，種種惡行令人發指。
眾位將士再也忍無可忍，他們離開天王氏入了國相簡崇禮的門下，雖然天王冉是攝政王，但幾年來，國政一直是年邁的國相大人來處理。
日理萬機之下，國相的身體早已大不如前了，只是他依舊本本分分的履行著作為一個臣子的責任不敢稍有逾越。他一直牢記著自己的身份，天王家的忠實奴仆。
“呃嗚嗚——”
虎子看著天王冉跪在河邊拼命的嘔吐著，似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才肯罷休。
天王冉覺得自己全身都惡心的要命，衣衫不整他亦顧不得，方才的一切都讓他覺得難受，毫無快感，他狼狽的失去了他的童真。
如此輕而易舉，“呵呵呵——嘿嘿！”他失落的發笑，將頭泡進冰冷的河水中，希望刺痛能將那肉體間惡心的碰撞淹沒掉。
猛然將頭從水中拔出來，長發濕漉漉的帶著水珠滴滴答答，他瞪著虎子，開口道，“你敢騙我？”
虎子覺得很委屈，他何時騙他了，是他強逼著自己帶他去那所謂的溫柔鄉。只是未曾想到他竟會看上那麽個女子。
少年的命令已經超過了一切，他可以為少年赴湯蹈火，殺掉一切，哪怕是自己。
他沒有辯解，單膝跪地，將腰上佩劍雙手遞呈到少年的面前，一句話也不反駁。
“你是啞巴麽？”少年一腳踢開佩劍，大怒道。這麽個死人沒日沒夜的跟著他，一跟就是幾年，他都快被這人的執著逼瘋了。
想死卻死不了，這人總是在第一時間出現，阻止他尋死。多少次，他都想殺了他，再自殺，這樣就一了百了了。可他下不去手，他如此卑賤怎可剝奪他人的性命，他只能輕賤自己。
“也許，您可以換個漂亮的女人。”撿起佩劍，虎子輕輕開口。
“你是在質疑本王的眼光？”天王冉，一把扣住虎子的喉嚨，只是這三腳貓的功夫並不能有多大效果，就連那半吊子的劍術也是他無聊之時向虎子學的。
虎子看著天王冉眼中的怒火，突然間萌生出一絲愉悅，因為他露出了孩子般的那一面了，即使是在生氣。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堅定，篤定這個少年將來定會成為中州霸主，中州之王。而他跟著這樣一個王者必定能實現一個大丈夫該有的抱負。
天王冉見虎子又開始發呆的看著自己，心下生厭，松了手，了無興趣的蹣跚在黑夜的兕水城中，而他身後始終跟隨著那個忠心耿耿的護衛。
16第一美人
端瑞，天王氏執政之後的第一個年號。
端瑞六年，這一年有兩件大事，讓整個天下都坐立不安。
禮樂之邦文昌國，在千年之後終於被西麟吞並滅國了。這個曾經周旋於諸國之中的小國，終於在中州的歷史上消亡了。
文昌之盛，仿佛還留駐在士子的記憶中，那從遠古流傳至今的文昌樂，猶如天籟，蕩漾在神州大地，迷了多少人的心神。
金玉交輝之下，是中州古老民族對文明的歌頌。
何謂禮？紀綱是也，紀，法度；綱，綱紀，綱常。史書說，禮法之國，大抵以四王之家，文昌之國為首。
文明始於禮法，卻終於文昌，世人皆如是說。可在這列國征伐中，亦無人再理睬這小國的命運。
而第二件事，便是有著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文昌公主，文央華來到了南國。
人們口耳相傳之下，這第一美人的美貌成了整個中州人關註的焦點，上一代美人當屬華蓉皇妃，只是這文央華橫空出世後，世人便相信第一美人當屬此女。
滅國之際，這第一美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人說她死在了王宮的大火中，也有人說她被送入了西麟王宮。
謠言四起，無人知曉她的蹤跡。
只是，有那麽一天兕水城中突然來了一位絕代佳人，轟動全城。她的美，無人能訴，吾人能說，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美。沒有很多種，什麽沈魚落雁，什麽閉月羞花，只是當所有人認同的同時皆無話可說時，那才是美得最高境界。
她走過的地方，暗香浮動，柳樹彎腰，鳥不鳴，蟲不叫。人們忘記了一言一行，像是被攝了心魂，如木頭般怔怔的盯著她看。而她卻絲毫不在意，孑然一身走過春夏，如出塵仙子降落世間，讓這千年兕水城一下子轟動了。
人潮堵在美人降落的藝館，但聽得那催人淚下，令人肝腸寸斷的歌聲幽幽飄來，“秋月蕭蕭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為妾解憂！”
他聞風而來，循聲而至，周身酒氣，衣衫淩亂。所有人都震驚於他的到來，紛紛退避三舍，那麽他又是誰呢？
她看著他，看著那個氣勢逼人的少年，單手提著酒壇高昂著頭顱，灌了一口烈酒。酒水沿著他凸起的喉結順流而下，他鬼魅一笑，令她為之一動。
待她了然之際，那少年已至她身前，口對口餵她一口濃醇烈酒。她猝不及防，卻不得躲避，眾目睽睽之下，亦無人敢忤逆少年。
她大概知道了少年的身份不是皇親也是貴胄，也許，是那個坊間流傳的那個風流的他。
“敢問，美人芳名，本王願意為小姐分憂！”
“王？”她楞了，果真是他麽？
是那個年輕南國王爺，是那個可主宰一切的王麽？
也許她可以拯救自己，滿足自己的願望。
她在燈火輝煌中嫣然一笑，勾起多少愛恨情仇，悲歡離合。
“賤妾錦繡紅！”輕聲軟語，無限貼近少年王爺的臉頰，癢癢的，心癢難耐，大概說的就是此刻，他的臉微微紅了。
“嘭”酒壇碎了，少年扯起美人的手，急不可耐的引領著對方走入溫柔鄉，只是他也許不知道主動權到底在誰的手中。
他想要像個男人一樣抱起美人，只是現在的他還是個少年，而美人早已熟透比他還高半頭，隱隱的自尊在下沈。
錦繡紅覺得這少年並未如傳言中可怕，亦看不出作為一個當權者的謀略，他能幫她實現那遙不可及的夢麽？
少年被美人推到臥榻之上，仰面倒在溫香軟玉間，他似乎沒想到會這般，這美人竟然比他還心急。
瞳孔微縮，他震驚的看著那絕代佳人，一點點寬衣解帶，那是他這輩子也忘不了的絕美景色。
白玉般細膩的酮體在他眼前，撲面而來香氣讓他心曠神怡，如夢似幻。
衣衫被美人解開，美人引領著他共赴極樂。
恍恍惚惚間，她聽到美人的低語，“你可以滿足我的願望麽？你能讓我重生麽？”
天王冉倒在美人的胸前，原來男女之間竟有如此樂趣，就像虎子說的魚水之歡大概就是如此，酣暢淋漓的暢游，妙哉妙哉！
“說罷！你有什麽願望？我都可以滿足你！”懶洋洋的開口，他閉著眼睛享受餘韻。
錦繡紅看著懷裏的少年，眉宇間的霸道是天生的王者之相，她不在遲疑，因為她不能在等了，女人的青春年華何其短暫，她要用她最有利的武器來實現她畢生所願。
“你能踏破西麟，滅了天燧一族麽？”
猛然睜開眼睛，天王冉坐起來，頗為震驚的望著絕代佳人楚楚動人的臉，她的臉可以蠱惑眾生。如若不是他自身本屬罪大惡極，他定會被此女蠱惑而喪失一切理智。
他審視著她臉上的每一絲情緒的變化，變臉之快令人咂舌，擡手在美人的胸前掃蕩一番，他笑著開口道，“你覺得你值麽？你值得我為你大動幹戈麽？”
錦繡紅一直覺得男人不過是色字之下的傀儡，憑借自己的美貌她能得到一切，可現在看來失手的是她，被困住的也是她。
這個少年，這個年輕的王，沒她想象的那般簡單，失策的竟會是自己。
可她不甘心，親眼目睹了國破家亡的她，早已發了毒誓，即使拋棄靈魂，拋棄尊嚴。她也定要天燧一族血債血償，西麟滅亡，所以她在諸國流浪，最終來到了這裏，來到了西麟死敵南兕陸。
從錦繡紅下定決心拋棄自己的姓氏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只是為了覆仇而活，活著就是向西麟覆仇，她定要讓那高高在上的西麟公主天燧岐跌入萬丈懸崖，永不超生。
憑什麽她要拋棄尊嚴委身與權勢之下，忍辱偷生，憑什麽她要在仇恨中度日，夜夜忍受國破家亡的這麽，同是公主，憑什麽那人可以高高在上俯視一切。
她不甘心，不甘心，她已是第一美人卻終究也比不上中州公主的無上尊榮，無憂無慮的逍遙度日。
錦繡紅一把握住天王冉的手，莞爾一笑，聲如珠玉，道，“我可以成為你的手腳，幫你掃平一切障礙，只要你需要！”
“這是交易麽？”天王冉挑眉道，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也敢和她交易，只是她的膽識過人，卻有可取之處。說不定她會是一柄利刃，幫自己掃清障礙。
“也許是，也許不是。”錦繡紅話語間是惹人猜不透的情愫。
那夜之後，世人皆知，南國年輕的攝政王迷上了一個傾城傾國的美人，只是美人不叫文央華，而叫錦繡紅。
為此，攝政王大興土木在文人墨客聚集之所的小島上建了一座樓，名曰文昌館。自此，當世賢達，風流才子，英雄豪傑來此南國無不親臨文昌館，文人吟詩作對，武者切磋武藝，這裏似乎成了天下間最風雅之所。
但無數男人來此，卻只為見一人，天下第一美人錦繡紅。
聽她彈奏一曲，也算不枉此生，天下才俊雲集於此，有道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
只是這第一美人也留不住他的心，他依舊在徘徊在勾欄瓦舍青樓妓館間，有時喝個酩酊大醉，在大雨中發瘋的咆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總有一人，跟在他身後將爛醉如泥的他背回天王府。
17拳腳相加
初晨的陽光普照神州大地，萬物生長，萬物滅亡，周而覆始，生生不息。
天亦如此，人亦如此，萬物皆如此。
簡雍看著父親書房內的燈火通宵亮著，心底的自責絲毫不減，他自責他不能為父分憂，不能為父親出一份微薄之力。
可他更痛恨那個無所事事的小王爺，終日沈迷於飲酒作樂，置天下於不顧。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天王晟當初會選擇這麽個主政者。
他們是絕不相信那個英雄會昏庸到是非不分，善惡不分。最初的幾年，所有人都盼著那個惡魔會幡然醒悟重新做人，可是日子長了，無人再信了。
這幾年來邊關軍情緊急，那人從未回來過，王師乃是他父親親自組建，原以為是為了對抗天王氏，實則也是為了守護中州安危。而列國為了自保亦不願再調兵支援王師，邊關愈發處境艱難，蠻族南下頻繁，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真到了，那一天中州列國必人人自危，生靈塗炭他們還能擋得住那北蠻的進攻麽？
有時候他甚至想再度請命出戰，也好過窩在這裏做個家雀。
大丈夫當馬革裹屍換，只是父親不允，父親說，“時機未到！”
他不懂，父親說的時機到底是什麽？
身為國相的父親，身體大不如前了，而天王氏族的族長天王慶璽也早已病入膏肓臥床不起。
南國兩大支柱，若是同時倒下，何人可擔負眾人，保護南國保護百姓。
終於，他忍不住了，帶著元祿，紀由，鄭鶴等年輕將領沖進了那麻痹人神經的青樓妓館，去捉那個王。
當他們憧憬那醉生夢死之所時，看到的僅是更為荒唐的一幕。
那個倒在女人之中，少年根本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具軀殼。看見他們的到來，竟置若罔聞，使喚那些個美姬像他們撲過來。
他們氣急敗壞的將那美色推開，正想沖上去時，他們看見了那個曾經是他們兄弟的男人——虎子。
虎子目光冰冷的擋住所有人的去路，雙刀握於手中那是要以一敵眾的姿態。
眾將士依然憤怒至極，他們實在不明白虎子到底是中了什麽邪，為了一個不顧天下不顧百姓死活的渾球，奉獻自己的生命。
“你閃開！”元祿從眾人之中沖出來，手一揚長刀架上虎子的頸間。
紀由急了，卻也恨虎子不思進取，與天王冉同流合汙，自甘墮落，他竭力勸說，“虎子，你不要執迷不悟了，一個庸碌無味之人，不配你的忠心。”
出手就在一瞬間，誰也沒想到虎子真的會出手，還是對一項好言相勸的紀由。一記重拳過去直擊面門，紀由閃躲不及，鼻子一酸瞬間血流滿面。
“不許侮辱王爺！”收手轉身而立，長刀在手腕一轉橫掃眾人，虎子冷酷的開口。
見狀，長久以來他們彼此之間的的矛盾，終於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男人唯有拳頭之下才見分曉。
元祿第一個撲上去了，緊隨而至的是簡雍、鄭鶴、紀由等人。刀光劍影，拳拳到肉，整個房間被這幾個男人砸的七零八落。
門窗一瞬間被劈成碎片，桌子被掀翻飛翔天王冉所在，虎子見狀急忙轉身手起刀落，橫掃千軍一腳踢開桌子。
他從小得天王晟真傳，武藝也算軍中數一數二的好手，加上他現在從一而終的決心，竟在眾人圍攻之下不落下風。
滿屋子的姬妾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紛紛逃命去也。唯一天王冉光著腳站在床上興奮地叫好，“好，好，快上啊！贏得本王今日重重有賞！”
他看著眾人因他而廝殺，沒有一點愧疚與自責反倒拍手叫好，這更激怒了眾將士。
簡雍等人紅著眼睛，將埋藏在心底已久的怒火統統發洩在了虎子的身上，重拳之下，已然見血。
虎子也終於支撐不住，圍攻之下丟盔棄甲，刀已脫手，他看著元祿雙目發紅，那是憤怒是傷心手肘遏制住他的喉嚨逼問道，“不說話啊！那小子究竟給了你什麽好處，你非要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拋棄我們這般兄弟，究竟是為了什麽？”說到最後，元祿已帶著哭腔，都說大丈夫當流血不流淚，可壓抑依舊在心中的疑問，他百思不得其解。
看著熱血男兒打的你死我活，冷眼旁觀的天王冉更興奮，他無所顧忌的叫囂道，“繼續啊！別停手啊！虎子你給我起來，狠狠教訓這群沒大沒小的東西。”
這無疑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簡雍，紀由等人齊刷刷的將憤恨的目光轉向那個罪魁禍首的身上。
一擁而上，天王冉看著眾人向他撲過來，擡手用力一拽，直接將他扯落地面。
“唉喲！”一聲，他慘叫出來，拳腳相加，他從小到大哪裏遭過這種罪，只有他淩辱別人的份，卻未曾想今日糟了報應。
他抱頭縮在一角，不久身上一沈，一人正擋在他身後，將他保護在身下，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虎子用自己的身體在保護著他，他轉頭看著那人鼻青臉腫卻依舊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的守護在自己身後。
那一刻天王冉似乎相信，他的背後有一個人能守護的了。
身經百戰的軍人，自然不同於地痞流氓，下手極重，也許那就是軍人的天性，他們的拳頭是曾經是對著敵人的，現在卻無力實戰。所以一得機會便沒了收斂，重拳之下只有傷痕累累。
天王冉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快要死了，全身的骨頭都在叫囂，每一塊肌肉都像是被刀慢慢的切割，好痛這次是真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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